软枣园之殇(四) 爹娘婚变
四 爹娘婚变
后来,家栋叔越来越胆大,竟然连电机都敢从农机厂里往外拿。终于东窗事发,锒铛入狱,判了七年刑。
当公安从家里往外带家栋叔的时候,孙春兰扯住儿子,嚎啕大哭,对公安说,是我害了孩子,叫我去吧,叫我去吧。
听我娘说,大儿子被抓走,孙春兰后悔着呢。儿子多次往她手里交钱,她心里也明镜似的,明白那一定不是正道上来的。一开始,心里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,七上八下。但许多次都没发生什么,就让她相信儿子是真有本事。这也是她心存侥幸,这事儿,被窝里捂面,不早晚得发吗?
唉!想想,她也有难处,一个妇女在家,得照看五个饿得嗷嗷叫的孩子!还不都是叫饥荒逼的!
饥荒把大儿子逼进了监狱,也把孙春兰逼得走了弯路。
前面说,在离婚前,孙春兰又去了一趟上海,就与此有关。
听我爹后来说,她是没办法,才去的。去了也没得好面子,很快就回来了。哼,那是糊弄她男人!她怀了别人的孩子,又不敢打胎,只好先糊弄男人,再生下来。你知道,那时候可有通奸罪,要弄不好,就得坐大牢。
到快生的时候,不年不节的,秦玉璋竟然回来了。我问他,他笑笑,不是来伺候孙春兰月子吗。其他什么也不提。我早就风言风语的听说孙春兰有风流事儿,不敢相信,都五个孩子了,和秦玉璋关系又不错,孩子都这么大了,怎么又出这么一档子事儿?我还是不相信。孙春兰生下孩子以后,秦玉璋从来没有这么仔细耐心过,做饭,洗尿布,把孙春兰的月子伺候得蜜糖一样甜。我去他家里,孙春兰非常感激的给我说,你玉璋叔待我真好!说话时,眼里都泪汪汪的。我就更不信那些风言风语了。
谁知道,满月一过,两口子到城关镇民政助理员那一趟,离了!秦玉璋心里还真能装得住事儿!
后来,秦玉璋对我说,离婚前,两口子闹了许多场,孙春兰又哭又闹,死活不干,秦玉璋板上钉了钉,就是不改口。最后,还是孙春兰输了。
大儿子还在服刑,年龄也过了十八岁,让他刑满回来以后自己决定。三儿子、大姑娘判给了秦玉璋,秦玉璋把他们带到了上海。二儿子、二姑娘判给了孙春兰,孙春兰抱着才生下来的小子,领着两个孩子回了乡下,不久,就嫁给了才生的那个小子的爹。
听说,那个男的是孙春兰当姑娘时的恋人,等了多少年,终于把带着两个带肚孩儿(我们这里的方言,指女子再嫁,带到新丈夫家里和前夫一起生的孩子)的孙春兰等到了手。听说那个男的是一个煤窑场的头儿,有钱。过去他穷,手里没钱,孙春兰这只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。大家都闹饥荒的时候,他倒有钱,把飞了的鸭子又抓回自己手里。家栋判了刑后,没少资助孙春兰一家人,生活上,孙春兰就少做了不少难。要不,那个时候,孙春兰领着四个孩子在家,就是做难啊!她最难的时候,把房梁上的瓦都揭去换了钱!还有人说,那个男人经常到她家里。
嗨,不管咋着,也算个有情有意的男人啊!
我爹说这话的时候,伴着几声叹息。
我娘在一旁有些嗔怒,嘟囔了一句,胡咧咧啥!
我爹马上就关住了话匣。
现在想来,孙春兰的离婚缘由有许多可能。也许是因为对旧情人的资助感恩,无以回报,只好投怀送抱?也许确实是与旧情人旧情复发,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?也许是因为与豫章爷爷离多聚少,性饥渴而至?也许是其中一个,也许是两个,也许都有,也许还有其他我们无法猜到的原因。
我爹娘没说过,也不知道他们是回避这个问题,心里明白不说,还是不敢打听,不了解内幕。我想知道,几次张开了嘴,想问家栋叔,又马上闭上;我也不敢揭他的旧伤疤,往他满是伤痕的心里撒盐啊!
不管怎么着,婚离了,家散了。等到家栋叔回来,一大家子人四分五裂,都走了,只剩下了空落落的三间空房,和几张蒙着厚尘土的破床和几件破家具。
门前的那个枣树,走的时候,还是枝繁叶茂,秋天里,嘟嘟噜噜,坠满了火红的大枣。走后第三年,也就是他的亲爹娘离婚之前不远的一天晚上,大暴雨,电闪雷鸣,一个闪电飞来,咔咔嚓嚓,竟然把主干劈断。家栋叔罚劳改回家时,第一眼就看到那棵面目狰狞的断枣树,断了的主干上刚长出纤瘦的新枝。
面对那棵狰狞的老枣树,家栋叔心里究竟如何凄凉,我不得而知,但是,我看见,他在那棵老枣树前,不言不语,恍恍惚惚,愣愣怔怔,站了好久。
20111-13-14上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