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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命树(二) 槐树

时间:2015-07-25   作者:如果  【转载】   来自于:新浪博客    阅读

    我想跟你说的是槐树的故事。

    记忆中,我们村里有很多百年古槐。其中,村西头路口那棵古槐至少有200年以上的树龄,要两个大人才能合抱。每次去邻村聂庄看戏路过,总会感到几分敬畏和惊悸,黑黢黢的树身基本都已蛀空,深不见底的穴洞让你不由得想象有多少鬼怪在此藏身;虽然也有几簇新绿白日在枝头摇摆,可无月的夜晚,那铁一样的枯枝老桠指向夜空、栖息在大树深处的老鸹在你经过时几声阴笑,再噗噗哧哧的蹬掉几根枯枝,你的头皮不跟着发麻才怪!因此,路过那里的人从不好奇东张西望,都是屏气低头赶紧赶路!于是,诞说一代代在村里流传:里面有位白胡子老仙正在里面修道悟禅,要是谁家的小孩不听话闹夜,惹恼了老槐爷,就要被抓去做侍茶童子!

    我家老院里的槐树虽然没有村口古槐那样久远的历史,父亲从姥爷家的林地里移来时,大的一棵也已经有三、四十年的树龄了,父亲把它栽在贴近南边围墙的院内。小的一棵槐苗父亲特意栽在水井旁,因为移树时姥爷交代过:有树在水井旁,树根深扎地底通了地脉,井水便不会干涸,压上来的水喝起来更甘冽。  

    我记事的时候,大的那棵已经粗到小孩子合抱不拢了。不知怎么的,我们一家人都感到很是奇怪,据父母亲说,这棵老槐开始移种这里时,明明是直直的立在院内,可它长着长着就向向阳的院外歪去,慢慢的长成了一棵有“艺术气质”的歪脖老槐:遒劲的枝干,干裂的树皮,盘根错节的树根深深的扎进了院墙里,雪后它满树银装素裹,颇有老梅虬枝之妙趣,给农家小院增添了几分艺术气息;它也不像水井旁的那棵小槐苗满身朝气积极向上,它竟是往横里长着,低低矮矮好大一片华盖,却又毫不吝啬的把大部分浓荫留给了院外。院外原是一片无人认领的空地,再往南走便是一片池塘。父亲在空地上栽了一些苦楝树和泡桐,在通向空地的路口处搭建了一个简易厕所。那时的春夏之交,塘里常来活水,也不知是谁在挨着空地的地方栽了一排垂柳。因此,那片空地尤其我家的歪脖大槐树下成了村人乘凉、欢聚和小孩子玩乐嬉戏的乐园。中午,大人孩子都喜欢拎着一张苇席或一片麻包片儿坐在树下打扑克儿,用小树棍儿或石子儿走棋子儿。还有的人干脆从家中端来大海碗,一边吃一边侃大山,直到有人喊:“某某,你这货儿,还仰着个脸在吹牛呀,看你脚下的碗都被狗舔过啦!”槐荫下的人听了一片起哄声。有月明地儿的晚上,我们小孩子喜欢在这里“捉老目儿”,因为对这一带地形极为熟悉,我更是利用有利地形,沿着家里的猪圈跳上院墙,爬上老槐,得意洋洋的躲在树丛中看他们好找。最难忘的是我们小孩子在槐树下夜晚乘凉时,摊开席子或塑料布躺成一排,听胡同口的“黑三”大爷说评书或讲“白话儿”,“话说那元末明初,在河南有一个乞丐,体格如牛,貌若厉鬼。一日这乞儿乞讨到一土财主家。这黑心财主不但不给吃的,反而用油饼给小孩子擦屁股喂狗也不肯给这个乞丐。后来这个乞丐成了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开国功臣,他就是嗜杀成性的胡大海。胡大海奏明朱元璋要报当年羞辱之仇,朱元璋知其凶残,恩准可杀”一箭之地”。那胡大海带兵来到河南,刚好有一只大雁飞来,胡大海弯弓搭箭,射中雁尾,然后顺着大雁在河南所经之地一路杀将过去,所到之处,血流成河,尸积如山。而朱元璋也因为当初迟迟打不下山西,怀恨在心,在没得到天下之前就发过毒誓:要让山西人背井离乡。于是,咱那山西老祖先就从那富庶的山西来到河南这蛮荒之地,临出发前,他们齐聚在洪洞县老槐树老鸹窝下约定,将来后代子孙就来这里认祖归宗。出发的路上,官兵害怕移民逃散,在每个人的小拇脚指甲处砍上一刀作为标记,所以,正宗的河南人小脚趾甲都是两瓣。”我和其他孩子听到这里,都忍不住抬起脚丫子摸摸小拇脚指甲是否有两瓣,直到确认无疑后,心中才一颗石头落地,庆幸自己是正宗的传人,不是异国他乡外来的野种。 

    说到这段传说,在我的家乡,还有这样一首民谣:“问我祖先来何处?山西洪洞大槐树。问我老家在哪里?老鸹窝下是故里。是真是假如何辩?小拇指甲有两瓣!” 成年后,出于对儿时先祖传说和歌谣的好奇,有一天我翻史料,刚好看到有关民国《洪洞县志》里的一段记载:“大槐树在城北广济寺左。按《文献通考》,明洪武、永乐间屡徙山西民于北平、山东、河南等处,树下为集会之所,传闻广济寺设局置员,发给凭照、川资。因历久远,槐树无存。”我这才相信“黑三”大爷的“白话儿”并非完全杜撰,原来还真的是有点来历! 

    我想,在那信息闭塞的年月,在人们的内心深处,有一种朴素的情怀,似乎只有知道自己来何处,才会感到心安和踏实。不再有漂泊感,才会感觉自己是一个完整的社会人。因此,家谱及族谱最为乡人所重视。通过这种古老的记载方式,人们把过去、未来、认识的或其他素不相识的人群紧紧地与自己捆绑在一起,通过这种符号或注解为自己找到了归属感。

    因此,槐树在我的家乡是作为一种祖先树来膜拜的,对槐树村人内心存了一份信仰和虔诚。因此,在中原大地,田野里你很少见栽种。除了老井、古庙和塘边,它出现最多的地方是每家每户的院落里,因此它是根植于百姓心中的生命树:在饥荒年,槐叶虽苦,比起村窑里烧熟了的红土,它毕竟还可以充饥。尤其是槐花,掺上野菜蒸熟了吃曾是村人最期盼的得以活命的“美味”!母亲说,闹饥荒那年,村人由于饿极了,尝试吃砖窑里烧过的熟土,由于不能消化,很多人被活活胀死了。在“三年自然灾害”中,靠它我的祖辈、父辈才得以活命!因此,受尽过千般苦的父母亲活着时最经常说的一句话是,“不用就菜,有好面馍吃就心满意足了! 

    我的童年没有经历过父辈那样凄惨的经历,家中洋槐也不像村口古槐那样年代久远,沧桑满怀。可是,它们挺立在院子一隅,看我出生、长大,然后又看我少小离家。尤其是水井旁的那棵小洋槐经过井水甘冽的滋润,雪白的槐花吃起来是多么香甜可口!一到春天,她便动情的摇晃着那些躲在羽状树叶间的花苞,催它们早早开放。那些嫩嫩的浅黄的花苞,先是米粒一样大小,不几天就长成黄豆大。等到它张开两片翅膀做飞翔状时,便是采摘的时候到来了。哥哥站在地上便可以拉下枝条用手捋下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,姐姐拿一根长长的竹竿,在有白花的树丛,手腕一翻把铁钩轻轻一转,很多带有槐花的小枝便被折了下来。我喜欢爬到树上玩耍,由于小树长势旺盛蹿得太快,母亲每次都很担心枝干会被我蹬折,一遍遍的催我下来。  

    我们把摘满了槐花的篮子交给母亲,帮她把掺杂的槐叶择出,然后围着她,耐心的看她在槐花里和上面粉,打入鸡蛋,搅成糊状,在地锅里煎成外焦里嫩令我们垂涎欲滴黄澄澄的槐花饼。除了槐花饼,槐花还有一种做法,可比现在“农家乐”里的野味:就是和上面粉在锅里蒸熟,等到下锅的时候,拌上盐和捣碎的蒜泥儿,浇点儿小磨油,筷子翻一下,就飘着一股儿蒜气,香油和槐花混合的气息。在风卷残云中,我们一边吃一边唱着童谣,“小娃娃,做钩搭,做好钩搭钩槐花。槐花蒸成饭疙瘩,吃得人人笑哈哈。。。。。。”

    注:

    1、月明地儿:豫东对月亮的土称

    2、捉老目儿:捉迷藏

    3、白话儿:忽悠人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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