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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理环境对文化产生哪些影响?

时间:2016-12-25   作者:赵焰  【转载】   来自于:安徽商报    阅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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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早期人类,势单力薄,在天地之间,如黄鼬出洞一样惊慌失措。后来,人类会使用火,变得比其他动物都强大,又开始刀耕火种,勉强能够应付饥寒交迫。不过人力还是渺小,一直敬天畏地。在人类社会的早期,地理环境对于人类的生存和发展,是起着至关作用和影响的。


  地理是历史之母。这一句话,用来形容地理环境对于人类历史的影响极妥当。地理包括两方面:一为天,二为地。天是气候,地为山川河岳。地理不仅是历史之母,还是文化、哲学、宗教等很多东西的母亲,因为地理是先天的,文化、历史、哲学、宗教是后天的。孟德斯鸠在《论法的精神》中就提到:社会不是异类成分偶然凑合而成的,也不是人为的构筑,而是自然长成的;它从“气候、宗教、法律、政府政策、惯例、风俗”获得确定的特性,并且这些影响力的结合产生一个普遍的精神。


  中国文化产生于中原,是典型的农耕文明。华夏部落先在黄河流域,后来慢慢扩展到长江流域。黄河中下游和长江中下游地区,是受季风性影响的温暖湿润地区,适合农作物生长,也适合人类安居乐业。这种地理环境,决定了中国文化总体上的温和性、非进攻性、模糊性、静态而智慧的特点,还决定了这种文化的非极端性。


  与农耕文明相对应的,是渔猎文明。渔猎文明包括两种:一类是游牧文明,即游动的草原部落;二是依托海洋,以捕鱼为生的人群。农耕文明和渔猎文明有很多不同,最大的反差,是在对脚下土地和远方陌生土地的认知:农耕文明有故土的概念,对生长的土地富有感情,守土重迁,春种秋收精耕细作。马背上的人们,很少有故土的概念,四处为家,随季节寻找水草丰美的地方;海洋文明也是这样,每天的任务就是扬帆启锚,随波逐流寻找港湾。


  农耕文化对四时和天象很敏感:春耕秋收,往往是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,必须“奉天承运”,对天时地利极其依赖。时令的观念根深蒂固,在耕作和生活中,都有严格的要求,农业“二十四节气”即为代表。农耕文明很早就学会观察天象,一直尝试揣度“天意”来决定人事,最大的事是社稷,祭天祭地祭鬼神。为什么?对天地鬼神存有敬畏之心。天地养育人类,土地长出庄稼,树木结出果实……这种奇妙之事,古人是想不通的,觉得肯定有一些守护神,保佑着人们,所以要祭祀天地神灵,感恩戴德。


  农耕生活极其耗费精力:要求有足够的水与良好的土壤;要求灌溉、施肥、莳草;要求精良的农具:犁铧、耘耙,不同形式的锄、镰、刀;要求套种、除草、深耕、细耘;要求优良品种和谷物的种类……总而言之,农耕生活有做不完的事情,一旦耕种,人与土地的关系,便变得难舍难分了。农耕文化有“熟地”意识,守土重迁,家乡观念较重。人不能随便抛弃土地和神灵,是为了神灵不能随便抛弃人类。


  与渔猎文化相比,农耕文明热爱和平,攻击性不强,行为受到约束,创新能力也不强;相对被动、呆板和保守。种庄稼的人,只要把种子埋下,注意施肥莳草,老天爷不添乱的话,到了秋天,就有收成。农业生产方式千年不变:每年做的事是一样,每辈子做的事也是一样的……这种雷同、重复、呆板的生产方式,决定了农民的习性是耐烦的、沉稳的、保守的。不过也不要认为农民很老实,农民也有狡黠之处:精明、贪婪、自私,会占小便宜。不过总体上来说,农民的性格是防守性的,不像牧民和渔民那样具有进攻性。


  渔猎民族属采集文化,对生存本领要求很高,很多时候吃了上顿没顿,得不断去找食。渔猎民族打鱼捕猎,猎物没有主权,谁打着算谁的。久而久之,自然形成了采集文化的特质,比如进攻性、竞争性、蛮横性等。渔猎民族习惯于危险的环境,勇敢而剽悍,长于砍杀,在他们看来,为生存而发动的战争,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狩猎和捕鱼而已。一旦森林或草原的猎物被捕杀殆尽,或者近海的鱼群减少,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启程进入其他草原或海域,进行抢劫和掠夺,根本没有道德和道义上的约束。这也是历史上农耕民族屡遭游牧民族侵犯的原因。


  不要以为渔猎民族只会烧杀抢掠,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,还是最早的商人。渔猎民族的人经常走动,流动性强,见多识广,很容易培养成商品交换的观念和行为。欧亚大陆最早的商人,不是希腊罗马人,也不是秦朝汉朝人,而是活跃在草原和大漠的游牧民族。这些游牧民族活动在西欧和东亚两个农耕文明之间,将两者相联,不断地迁徙、贸易和掠夺。一个游牧部落是一支商队,既残酷地杀戮、劫掠,也和平地迁徙、贸易。对于渔猎民族来说,掠夺和生意,是一样的正当营生。


  也不能认为农耕文明一定是和平的、内向的。农耕文明建立的帝国,同样具有扩张性和保守性,一方面通过武力与教化拼命地扩大自己的疆土,一方面锁住自己的边境,不让敌人进犯。帝国强大的时候,可以凭借强大的人力物力财力,将剽悍的游牧民族赶到大漠的深处;虚弱的时候,便像秦帝国一样修筑长城,或像罗马帝国一样修筑莱茵防线,努力拒敌于门外。


  中国的地形:西北高,东南低;西部横亘着天山、昆仑山、帕米尔高原、喜马拉雅山、冈底斯山,夹杂着茫茫沙漠。西部山势连绵,使中国与中亚地区的沟通相当艰难,虽然自古以来有“天山北道”和“天山南道”两条丝绸之路,不过东汉以后西部沙漠化加剧,生活和行走越来越不容易。为了谋利,东西方商人,以及求经的僧人不得不来往于这条道路,不过在此开展大规模军事行动,就变得极其困难了。


  西部的地形割裂了大规模的往来,东边呢,海岸线虽然很长,却缺少像地中海、波斯湾、波罗的海等便于航行的内海。自古以来,中国虽然拥有大海,不过一般居民只敢在近海晒盐或捕鱼,根本不敢往深海去,认为大地是方的,生怕到达边缘,一不留神落入由神仙、妖魔主管的神怪世界。


  中国的地理环境,决定了中国地缘政治、地缘文化的基本对立,是南方和北方,是汉族和胡族,是华夏农耕文明与草原游牧文明的对抗。这一点跟欧洲不一样,欧洲的地理位置,使得他们地缘政治和地缘文化的基本对立,是西方和东方,是希腊与波斯,是罗马与安息,是基督教和伊斯兰教。


  相对封闭的地理环境,决定了华夏民族的“山海经”是内向的,是温和的,是非远征的,是窝里斗的。北方游牧民族像冷空气一样不断南下,农耕民族抵御进攻一直非常吃力。汉族被压制,不断地与北方民族融合,又不断地向南迁徙。迁徙的方向,不是由北向南,而是向着东南方的长江中下游地带慢慢挪。因为长江中下游地带富庶,且有长江天垫作为抵抗。历史上再雄才大略的中国皇帝,比如秦始皇、汉武帝等,对北方尤其是漠北,一直力不从心,也很少对中亚、西亚的土地产生过好奇。他们的疆土够大的了,以当时的交通工具马车来说,根本就跑不过来。汉武帝为了获得最喜爱的汗血宝马,曾经发起距离较远的征讨,可拿到马就回来了。汉武帝还是觉得大汉好,土地肥沃,地大物博;西部地区有什么好呢,到处都是沙漠,气候也干燥,种不了庄稼。种不了庄稼的地方,农耕民族的皇帝是不感兴趣的。


  唐代,有一次波斯国王遭遇政治危机向唐王朝求援。唐朝皇帝根本不想冒风险,派大军穿越葱岭去支持一个陌生国家?还是算了吧。不支持怎么回答?——还是你来吧!答应在长安设立“波斯都督府”,让波斯王室来“政治避难”。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,是典型的中国式智慧。运筹帷幄,决胜千年,以不变应万变,化被动为主动。


  郑和下西洋也是一个有说服力的例子。郑和远航比哥伦布“发现新大陆”早几十年,不过走的路线,并不是新路,而是老路:沿东南南下,穿过南中国海,再穿过马六甲海峡到达印度洋……这一条水道,大食商人早就跑熟了,已把它叫作“海上丝绸之路”。郑和下西洋的动机,历史学家有不少争论,存一点共识:郑和下西洋,还真不是为了土地。的确是这样,从皇帝到郑和,包括航队里的成员,都没想到开疆破土。这结论说奇怪也不奇怪,因为家大业大的明朝皇帝根本不稀罕这些远方的岛屿,占领和管理,一是太麻烦,二是成本高,没有必要去拥有它。这跟后来大航海运动中的葡萄牙、西班牙不一样。哥伦布等人的出行,就是狩猎,就是掠夺,就是占领。这就是农耕文化与渔猎文化之间的差异。


  重土守迁、被动保守的做派,慢慢地变成了一种性格,变成了一种思维定势,也变成了一种文化——不是不想侵略,而是身处的地方太好了,懒得去侵略了。秦筑长城可以说得过去,那时候交通工具只有车马,打仗只有简单的云梯,筑一道高高的城墙,就可以把北方的敌人拦在墙外。可是到了明朝,火药早用于战争,大炮都发明了,还去筑长城,真是劳民伤财的蠢事!明末年清军出入长城如无人之境,真正沿长城进行武力对峙的例子很少。筑长城为了什么?还是一种习惯,是一种固化思维。皇帝就像一个土财主,喜欢把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圈在土围子里,觉得安全而惬意。可是能守住吗?大航海时代之后,世界开始互联,各个地区的势力,开始彼此窥视。这时候还想以土围子给自己带来安全,无疑缘木求鱼。


  人类历史上浪费最大的工程是什么?无疑是明朝的长城。


  中国文化里,“围栏习性”根深蒂固。它的核心,就是把自己封闭起来,躲在里面,窥视着外面的动态。旧石器时,山洞里的猿人是这样做的;新石器时,部落的首领是这样做的;朝代建立时,皇帝也是这样做的……上万年农耕文化的防备之心,造就了农耕民族的胆小和怯懦——长城思维是这样,城墙思维是这样,庄园思维同样是这样。它们的特点,就是修一个大大的土围子,把自己圈在里面,踏实心安。我不想要你的,你也别想要我的。现在明里的长城和围墙少了,可潜在的,无形的长城和围墙还在。


  农耕民族像什么呢?像旧式老宅屋顶上的神兽,在黑暗中半闭半睁着双眸:心系围墙,静静蹲伏,夜观天象,一帘幽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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